陈静瑜:有关肺纤维化治疗的两个误区——和北生所汤楠教授团队合作的思考
来源: @陈静瑜肺腑之言 2019-12-23

12月19日,北生所/清华大学生物医学交叉研究院,汤楠教授团队的最新研究成果「Progressive pulmonary fibrosis is caused by elevated mechanical-tension on alveolar stem cells」在《Cell》杂志在线发表,我作为文章共同通讯参与了工作。



此文章的发表给大家重新认识了肺纤维化,给临床医生可以带来许多治疗上的启示


有关纤维化的治疗,我们以前的误区,临床医生一定要改变了,其实这些误区我在临床上发现了,也曾在各种学术会议上反复劝说了,但仍然有医生在用老习惯的治疗方式。


误区之一 


肺纤维化急性加重期,气管插管治疗。动物实验证明IPF晚期病人气管插管不是救命,而是加速病人死亡。晚期病人如果有经济条件就应尽早肺移植评估,如果濒危等不到供体只有清醒状态下VV-ECMO 维持,等待供体移植,绝对不用气管插管加速病人死亡。


无锡团队在IPF 病人床边清醒ECMO


受者在清醒ECMO 下进手术室肺移植


误区之二 


轻度肺纤维化同时伴有肺癌可以手术。


我们应该从文章的动物模型中得到启示,此类手术我们胸外科医生一定要慎之又慎,就如同我经常在学术会议上呼吁的先天性心脏病伴肺动脉高压内科进行介入封堵一定要慎重一样。


以前我们胸外科医生经常会遇到纤维化,尤其是特发性肺纤维化(IPF)病人同时并发肺癌较多(临床发现10-30%的肺纤维化病人同时伴随不同程度的肺癌),如果病人比较重,呼吸困难肺功能手术不达标,一般来说就不手术,采用保守治疗,也有许多胸外科医生会推荐肺移植,而有一些肺纤维化轻的病人,肺功能尚可,许多外科医生为病人进行了局部肺切除或者肺叶切除,但临床发现有些病人术后很快呼吸衰竭,需要再次气管插管,以前大家都考虑AE-IPF急性加重了,原因大家都认为是手术创伤、术后免疫能力低、继发感染等综合因素,但临床上许多时候证据是不充分的。


我因为肺移植的缘故,全国各地类似病人肺切除求我会诊的病例较多,可惜许多病人都去世了,最近12月18月我在中日医院完成二台双肺移植,我肺移植术后晚上9点钟下手术,北京某医院的类似病例的家属还在等着我会诊,求助转来中日医院肺移植,病人67岁、IPF,12月12日在北京某医院胸腔镜下右上肺叶切除,13日撤了呼吸机,15日呼吸困难加重,很快再次气管插管上了呼吸机维持,氧合不见好转,18日气管切开了,家属要求我们中日医院会诊肺移植。这类情况的病人经常碰到。以前大家不清楚,现在文章中动物实验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我们临床的发现也再次印证了动物实验的结果。


IPF伴右上肺癌


会诊单,又是一例深刻的病例


汤教授团队已有深厚的研究基础,我带领的团队作为临床工作者,希望在科学理论的临床实际应用方面,赋予其更为深远的意义


这篇文章的发表对我带领的无锡和中日友好医院肺移植团队而言,不仅是学习合作的收获,也为夯实团队的科研基础,继续巩固合作树立了坚定不移的信心,相信更为我国目前临床-基础医学科研的合作模式提供了更多的经验。


我与汤教授的相识要追溯到2018年夏天,全国呼吸病年会上因我作的一场关于肺移植的学术报告,汤教授对我有了了解,她主动联系我一起讨论学术问题,希望就肺疾病的发病机理进一步开展工作,贡献于临床和科学研究。2019年1月25日,我访问汤教授北京生科所的实验室,隔天就邀请汤教授团队到临床观摩肺移植手术,并着手建立临床样本的共同研究机制。汤教授团队已有深厚的研究基础,我带领的团队作为临床工作者,希望在科学理论的临床实际应用方面,赋予其更为深远的意义。


无锡团队汤楠教授团队部分人员


2019年1月汤楠团队观摩肺移植治疗肺纤维化手术


汤楠教授团队亲手感知了术后IPF 病肺


为了让生科所的相关领域研究人员更加了解肺移植和终末期肺疾病的机制和国内外研究现状,我带领团队于2019年3月再次来到生科所,详细介绍了我们开展的临床科研,以及临床结合基础的科研思路,尤其是体外肺灌注修复设备、特发性肺纤维化的研究思路等,并就动物模型中的具体问题、和临床问题的结合点等,进行了更为深入热烈的探讨。此后数月,我们持续探讨和改进科研思路,不断碰撞出新的思路火花,彼此合作非常畅快。我非常尊重汤教授作为生物医学家的严谨思路和实事求是的精神,汤教授的研究也是实实在在对临床医学发展的贡献。


2019-3-1我在北生所介绍肺移植现状及基础研究


合作团队讨论



我带领北京、无锡两大团队肺移植的手术能力、手术量和拥有的标本库可以说在世界领先,面对众多需要解决的肺移植相关的临床和基础医学问题,我也需要找到密切的,诚挚的科学家合作伙伴。对于汤教授研究涉及的特发性肺纤维化疾病,可以说我们团队是全国接触此类疾病最多的医生,从内科治疗到外科移植,另外全国各地的会诊邀请,更是让我积累了大量的经验。我和汤教授的研究讨论中,许多临床问题通过实验得到了解决,我也从汤教授的实验中印证了我的结论。


总之,cell杂志这篇文章的发现紧紧围绕了临床问题,解决了临床的疑惑


2001年我在加拿大多伦多学习,我就感觉到多伦多的肺移植基础研究都是围绕临床问题展开,解决了临床问题,推动了肺移植的发展。现今国家鼓励临床和基础研究结合,医学诠释是从临床(病床,Bed)到实验室(实验台,Bench),即所谓B to B,反之亦然。这一直是临床专家和基础研究者的共同目标,两者的相互促进,才能推动临床工作和医学的发展。医生通过临床观察形成临床问题,再通过基础研究最终为临床问题的解决提供依据,我想这也是这篇文章能够在Cell发表的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今年国家科技部邀请我去参加了几个重大项目的评审,深感国家对创新成果转化的重视,临床研究和基础研究能够一起研究,解决健康领域的重大问题,是最好的成果。就相信我们团队和汤楠教授团队的合作研究仅是开始,沿着这条路,未来还有更长、更有价值的路需要一起走下去。



专家介绍 - 陈静瑜

南医大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中日友好医院肺移植科主任、胸外科主任。南医大附属无锡市人民医院副院长、江苏省肺移植中心主任。中国人体器官捐献与移植委员会委员。中国肺移植联盟执行主席,中华器官移植学会常务委员,肺移植组组长,国家卫健委肺移植数据管理单位负责人、国家肺移植质控中心主任。目前担任北京中日医院、无锡人民医院两个肺移植团队主任,两个中心年肺移植量均超百例,均进入全球八大肺移植中心。



本文授权转载自陈静瑜教授新浪微博:@陈静瑜肺腑之言





本文完
编辑:Je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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